我的温哥华之异乡孤魂
最喜欢的温哥华的七月,风很淡,云很远,雪山依旧熠熠灵灵。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我解开辫子让长发随风而舞飘逸在English Bay的海滨小径上且歌且行,看青春在我身边飘过。
我喜欢在这样的午后让自己融入阳光一片,让自己慢慢浮起随着一页页的阳光漂浮在这午后的恬静中,看大街上走来走去的或忙碌或悠然的人群。看着人们在海边建起一栋栋高楼,看着那当年的巍然耸立在黑斯廷斯大街上的世界第一高楼在时间的长河里一点点成为不起眼的古旧,看着人们在海边的灿若翡翠的大厦的屋顶种下一棵树,看着Davie和Denman交口处的那家小小的冰淇淋店变成又一家Starbucks咖啡店,看着人潮如海的夏日烟花。
夏日的温哥华的海边最美丽的不是阳光不是海滩不是浪花不是绿色不是雪山不是烟花,而是午后的人群。我喜欢走在海边小径上看着那一份份的青春洋溢,无论肤色和种族,每一种青春都是那么的美丽动人。我看着他们和她们或跑步或散步或停或走或动或静或骑车或RollerSkating,觉得我和他们一样的青春洋溢。我最喜欢的是那些全副武装的RollerSkater们,尤其是那些小心翼翼的初学者,每当我看到她们摇摇欲堕将要摔倒的时候,只要我伸手可及,我总是会轻轻的扶她们一下让她们在不知不觉中可以化险为宜顺畅驰骋自信满满。是的,只要我伸臂可及,虽然他们毫无察觉。
给与总是比得到更使我快乐。我曾有一个梦,梦见自己是北京西直门地铁转接站的一个弹钢琴的街头艺人,每天在那里弹钢琴,虽然穿流不息的忙碌的人群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但是,我的琴声却会在不知不觉间带给他们一点点的安详与从容。而,我只是在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弹我的钢琴,单纯的付出,单纯的给与的快乐,就象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那样单纯的付出的快乐,就像我帮助的那些在海边RollerSkating的少男少女们,他们不会感觉到我的存在,即使,他们从我的身体中穿过。
这,就是我的青春与快乐。
加拿大原本并不是我的家,我来自一个遥远的西方的国家叫做CHINA。当然,CHINA是加拿大的人用语,我,永远会说,我来自大清帝国。大清光绪六年,我告别父母和我的她带着美丽的梦想踏上汪洋里的一条船远赴金山。在那横跨太平洋的三个月里,在颠簸晕眩之中,我和与我一样的年轻的同胞们一样煎熬着却总是傻傻的笑着为了我们并不相同的美丽的梦。在同船的人中,有的人是为了赚钱衣锦还乡孝敬父母,有的是江洋大盗不得不亡命天涯到新世界去大展鸿图,有的是为了师夷人之技以制夷为大清之复兴而奋斗,有的更莫名其妙的偷偷的谈什么共和什么变法。我不懂他们在谈什么,我只是想趁年轻出去长长见识学点东西赚点钱然后回我的大清国和父母家人相伴终生。
风雨颠簸中,船总算入港。在小渔村一样的温哥华登陆,我们都被送到一个叫做新西敏的地方去见官。那时候的蓝眼睛的官们也很有趣,有些竟然只知不列颠不知道加拿大,不过,每个官倒是都知道来自中国的劳力(蓝眼睛的人们叫我们COOLIE)是最肯干的苦工。我们一路向东到了一个叫做落基山的地方开始修铁路,我们每天可以赚一个刀勒或者两个半刀勒如果你很熟练的话但是除去一日三餐衣服交通费和给家里写信的钱剩下的还真的是不多。但我不在意,我知道我年轻力壮,我知道我在为了自己的理想打拼,我知道我有着明灿的未来。即使在最被人歧视最黑暗的日子里,我知道,我还有她,我还有远方的她。也许很难以相信,但是,那时的我真的是快乐的。
直到那一天。。。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甚至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一声巨响过后,我看着人们在奔跑在叫喊在惊慌在哭泣,我不记得当时我在那里当然现在的我明白我当时应该是已经融入那美丽巍峨的山峰中。是的,我已经融入那山,因为我可以在那山中随意游走但是我却无法离开那座山峰,我看着我的同胞们和我的蓝眼睛工友们修通铁路,我看着一列列长长的火车奔走往返,我看着HIKING的人们在山中或兴奋或疲惫的交谈。我发现慢慢的开始明白他们的语言。我发现我开始慢慢心平气和,甚至,心静如烟。
山中几十年,晃然若云烟。日落日出雪融雪飘,就像一次美丽的不经意的邂逅,我看着尘世众生的爱恨情仇喜怒悲哀,即使是两次所谓的世界大战都无法令我动容,有的,只是怜悯和同情。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多么的幸福,他们不知道人生是多么的幸福,他们不知道像常人一样的活着是多么的幸福。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这么在山中悲天悯人下去,但,1947年5月的一天,我曾经用生命去修筑的CP铁路的古老陈旧终于在战争结束后的繁荣中重修。声声巨响再次荡漾在群山之中。我游走的山峰在巨响中分为两段,我,自由了。
六十七年后再回中国,我依旧年轻力壮满头黑发完全是我走的时候的样子包括我的长辫子。但,大清国已经不存在了。在青天白日五族共和的旗帜下,我看到的是自己的同胞间仇恨与厮杀。我再次回到自己的家乡,见不到父母和她原本是意料之中的伤感,但是,亲眼目睹一位叫做张灵甫的名将挥枪自杀前眼中的无奈却是我无法承受之重。张灵甫!这位连身在异乡的我都曾听闻的一代抗倭名将,在抗倭战场上身经百战毫发无伤却会在自己同胞屠杀自己同胞的战场上被自己的同僚和同胞逼到挥枪自杀。这里是我的中国吗?我的忠孝仁爱信义廉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大清国到哪里去了?我还是回温哥华的唐人街找我的老弟兄们去吧。
百年的光阴短暂如云烟,虽然有时还是会扑楞扑楞的飞回中国去看看,我开始慢慢的将温哥华当成了自己的家,一个异乡游魂的家。我喜欢看着唐人街的繁华和热闹,我喜欢看着斯坦利公园的空旷和安静,我喜欢在Grouse Mountain, Cypress Mountain and Garibaldi Park和HIKING的小伙子们比速度和体力虽然自己也明白这样的比赛对他们一点都不公平,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Spaniah Bank午夜熠熠灵灵的星光下静静的思考。我最喜欢去UBC的校园中旁听各种课程,毕竟,我是为了学习和赚钱来加拿大修铁路的,而对于一个游魂来讲赚钱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在UBC旁听了六万多小时的历史人文之后,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学问的鬼了。我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孙中山的后生会说出世界大同这样的话,开始明白原来所谓的东方西方文化区别都只是不同时刻不同的人们追求相同的幸福生活的不同的路程。象,只有一头,名叫世界大同的那头,美目盼兮双瞳若灵的人们看到的却都只是自己双手可以触摸到的那一点吧了。虽然鬼也觉得梳头麻烦,但我还是留着我当年离开大清帝国时候她为我梳过的长长的辫子,是的,如果苏格兰男人穿裙子是独特的文化底蕴,法国男人戴WIG是时尚,那么,我们大清国的男人留长辫子怎么就被说成是落后丑陋呢?所谓社会舆论所谓主流价值就象那个和我年长几岁的法国人莫泊桑写的“项链”中说的那样,穷人戴着真的珠链也会被人看成赝品,富豪即使戴着赝品也会被人视为名贵的珠宝。当大清国落后的时候,大清国的人即使不留辫子也一样会被浅薄的人们当小丑看待,何必要无助的去迎合别人的浅薄呢?况且我真的喜欢那种在午后的阳光下解开辫子让长发随风而舞的灵逸飘然。
每个人都在追求着自己的幸福,我也一样,因为每个人对自己的生活的不满足。这样也好,毕竟正是这种不满足使人类一点点的进步,人类社会越来越美丽。我也一样。虽然现在的我已经是像传说中人类梦寐以求的一样长生不老而且青春永驻永远是年轻力壮满头黑发永远是一百多年前那声巨响的时候的样子,虽然人们都向往青春永驻,但,你愿意和我交换吗?我倒是随时愿意。长生不老且青春永驻又如何,得到的没有人会永远珍惜的,即使是长生不老且青春永驻。
我知道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换的,于是,我依旧在温哥华七月的午后阳光下悠闲的走在English Bay的海滨小径上且歌且行,看青春在我身边飘过。
甚至,偶尔,还会有青春从我的身体中穿过。
jonathan
2008/12/29
歌曲:困砂
专辑: 困砂
歌手:方文琳
你抱着回忆不肯放
从不理会别人笑你的傻
明知道感情早已百孔千疮
你曾不顾一切爱上他
爱上他的狂甚至他的谎
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不够坚强
你说你依然还爱着他
还有些往事你割舍不下
你不只一次苦苦的挣扎
愈是想他愈是让你心乱如麻
但回忆就像困进眼里的砂
不管有多痛你都要柔柔的擦
也许那苦涩偶尔会让你泪如雨下
也要假装你已忘记了他
别一直留着当初他送你的花
别一直惦着当时他承诺的话
尽管那寂寞偶尔会让你黯然神伤
也要试着让自己不再去想
(music)
你说曾在爱里受伤的人啊
一辈子再难分辨情是真还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