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抓胶带纸走来走去
今天路上又撞见老马了。
老马是我邻居。原本不姓马。名字很大众化,叫“Mark”。在他单位管发货的。就因他平时总丢三拉四,人便送他个“马大哈”外号。
这年头人都懒。马大哈也懒。伊嫌这三字听起来麻烦。本着少听一字是一字的精神,便求大家喊自己老马。当然,大家也懒,于是何乐而不为地顺势都喊他作老马了。
今在路上撞见老马。丫的衣服挺光鲜,就是脸上很迷茫。手里攥着一卷胶带纸,也就是我们办公室里常用到的那种透明胶。他手上攥着胶带纸就那么迷茫地绕着圈踱来踱去。
问他拿个透明胶干四么,他脸上依然困惑地告诉我说那是打算用来粘破钞票的。
问他是什么钞票。他说是今早埋头走路在地上拣的。一块钱纸钞,几乎横着断成两截了。这时他脸上终于绽出点了笑,是他那种招牌的傻笑。憨憨地,带着一丝得意。那得意类似于乞丐讨得了一只完整大面包。
我问他拣两半破钞票有啥值得傻乐的。他脸上表情从迷茫瞬间转为愤怒,继而是鄙视。他涨红了脸直着脖子叫唤起来,说一块钱也是钱,我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看不起钱啊。他个人是绝对不允许这种看不起钱的人和事滴云云。大概心里在想我这人这么看不起钱,这样的人这样的行为,都是要受到世人鄙视的。如果世人不鄙视,那至少他也得代表世人出来予以鄙视一下的。
他这人就是这样较真。
看他较起真来,我就得找个台阶下。真没想和他认真地扯那破钞票的事。
引导他继续把那思路走完了算。“那,那张钞票呢,在哪儿?”
他果然就把思路往下走去了:“我吧,当然想把那破钞票修理好。”
他说像他那样的白领文明人(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界定他的类别的),要是用张一半的破钞票,是会受到小贩们的无言鄙视。受到小贩们的那种鄙视,他宁愿不活。
到这里我感觉似要出人命了。宁愿不活。
赶紧接着往下走:“那后来呢?”
“后来” 他说:"后来我灵机一动,就去旁边文具店买了卷透明胶,用来补那破钞票。补完了就跟新的一样,不再是一半一半,而是一张整钞了。用这样的整钞才对得起我这白领文明人的身份。"
他此刻已经面带骄傲神色。估计也已抛弃宁愿不活的想法了。
“那” 我问:“那,补了吗?整钞了吗?”
“补个屁!!!” 他突然没来由大吼。脸上青筋又开始暴露了。
这让我很有挫折感。方才的努力平息功亏一篑。心想他是否又动了宁愿不活的念头?
幸好他看起来还没有要轻生的举动。于是我作伸长脖子恭敬聆听状。可他却闭口不往下说了。
本来这事到此就可告终。我扭身可以走,该干啥干啥去。
可我要这么干,肯定会被读帖的网友如您痛扁。下场只有两种:一是拉出去枪毙三分钟;二是拖进去非礼五分钟。即便上述都不发生,至少也会遭到侬的官方正式鄙视。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顶不住我那好奇心。我比您都想知道那马大哈和破钞票的结局。
于是重新挑起话题:“后来呢?”
“什么后来?”
马的,你说这丫是不是找抽?
“什么后来。就那破钞票啊,山炮!”
“哦!” 他才忽然又想起了这茬。青筋又开始上了。不过我才不管什么青筋不青筋的。此时此刻,好奇心高于同情心。只要让我知道了破钞票的结局,他去死不去死我都不管。
“我这不是买了胶带了么?马的这玩意儿TM贼贵!花了我一块钱呐!那我就粘钞票。”
“粘好了吗?”
“粘好个屁!”
“又咋地啦?”
“破钞票不见了!”
“破钞票哪儿去了?”
“这不,用它买这胶带啦!”